晼晚

诚心祝福你捱得到新天地

(锦衣之下)离离

   我流he

    ooc属于我,他们永远相爱。

   

 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我自睡梦中醒来时,暮色已经在庭院的婆娑树影间跃动。说是午间休憩,可这一觉也未免太长了点。我晕晕乎乎地下了床,大约是筋骨还未完全舒展开,连伸伸腰都觉得吃力,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,自己分明是在病榻上躺上数日了。


      恍惚间便听到有脆生生的呼唤遥遥而至,声音像玉珠落盘,一起一落间皆带着雀跃的欢欣。

       近来我的耳朵越发不好使,听什么都觉得费劲,从前当捕快练出耳听八方的本事,如今也近乎作废了。小昭阳在唤什么我听得不大真切,只听出她的声音从别院的门前一路穿过大厅直到正房。不知道的还以为京城春日的莺歌燕语都被藏在了陆家的别院里了。

     “祖母祖母,我下了学堂来看你了,今日身体可好些了?”

      她撒开手便往我腰上揽,仰着头笑眯眯的,脸蛋因为一路小跑而泛起了红。我帮她捋了捋额前被汗沾湿的碎发,一抬手便觉着小姑娘的身量又高了些许。


      “今日可有被夫子留堂呀。”

      “没有没有,昭阳最近可乖了。”小姑娘拖长了声音,眼睛溜溜转了几圈,一副鬼灵精怪的模样,好似心里又生出了些小九九。

      “祖母,上回的故事还没讲完呢,今日您精神这么好,就接着给我讲嘛。”她撒娇的时候声音便软绵绵的,像掺了蜜糖,稍不注意便能将你的心一寸一寸地给裹起来。小昭阳深谙其道,知晓这一套用在我和陆绎身上比用在她爹娘身上还要管用。

      好几天没有在我跟前闹腾了,我一下便来了逗她玩的劲儿,故意吊着她的胃口。

    “哎呀可我都忘了讲到哪了,要不等你祖父回来问他去。”

     小姑娘一听便急了,“祖父哪记得呀,上回都说了在枫林坳祖父便晕过去了,是您给他做的药引子呀。”

     “想不到我们昭阳记性这么好,平日里听你背书的时候怎么就没发觉呢。”

      她登时像被噎住了,半天说不出句话,只是有些不开心地噘噘嘴。眼见着快闹小脾气了,我立马把她搂到怀里。

      “好好好,这就给你讲。”


       于我而言,讲故事不费劲,回忆往昔也不费劲。说来那些都是经年之事了,可关于我同陆绎的点滴,时至今日在我心里依旧鲜活如昨,也亏得光阴慈悲,将这些旧事都妥善收藏好,从未让它们蒙尘生灰。

       讲故事的时候我却有意挑挑拣拣,总归小姑娘贪的只是那份新鲜劲,细枝末节略去一些也无关紧要。再者,诸如做药引子的时候被蛇吓到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直哭,以及以舌渡药这种一把年纪讲出来依旧止不住脸红心跳的事,要是真说出口了,我老脸要往哪里搁。

       可这会儿小姑娘却没那么好糊弄了。

      “哎呀祖母你是不是漏讲了什么呀。”小昭阳听完皱了皱眉,像是在绞尽脑汁地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  “前几日我遇见了丐叔公,那时候您还病着,我便央着他讲。”昭阳很喜欢这位带着孩子气的叔公,只要丐叔上了京城,必定缠着他玩闹。

      “他可说了,祖父当时危在旦夕,偏偏那些汤药又滴水不进,生死关头多亏了祖母才把祖父救了回来。可是他又不说是什么办法,让我自己来问你。”昭阳抬起头看向我,盈盈泛光的眼睛里盛满了天真与好奇。

       丐叔真是为老不尊,我面不改色地在心里头啐了一口。

       接着又面不改色地发挥我巧妙转移话题的本事来。

      “昭阳啊,我前不久检查你的课业,发现你书里夹着一张画像,那画上的小少年还挺俊,祖母依稀记得那位好像是左都御史家的.....”

       我故意拖长了调子,慢条斯里地看着她,好奇她会作何反应。小姑娘脸腾地飘上一抹红,也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害羞,只见慌慌张张地跳起身子,虚虚地捂住了我的嘴。

      “祖母您小声点,可别让爹爹和祖父知道了。”她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。我顿时心生惭愧,觉得自己也算为老不尊了。

      “喜欢人家呀。”我半蹲下身子认真地与她平视。

       小姑娘急忙移开了眼,白玉一样的耳朵已经染上了一层绯红。

       她绞着衣襟迟疑了半晌,才小心翼翼点点头,复又拼命地摇晃着头袋,像是要把那些说不出口的绮念都甩干净了才好。

       我心下一动。

       爱意和欢喜果真藏不住,向来都是不打自招。

      “傻丫头,这有什么好害羞的。”我勾勾她的鼻尖,大抵有些明白当日林姨看着我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。

      “可夫子同我说,姑娘家要矜持,尤其是我们家这样的。”她声如蚊蝇,一听便知道没有多少底气。

     “昭阳,没有关系的。”我拉起她的手,说得轻柔又郑重。

      我想起了少时那些因为扭捏和互相试探而蹉跎的好辰光,虽说最后我的人生依旧担得起美满二字,可终归是觉得遗憾。

      “不必觉得因自己是女孩子家,便不敢把喜欢二字先说出口。”


      我低头望着眼前这张未涉世事的脸,又想到陆绎不止一次同我说,一看到昭阳,便能想象到你孩提时的模样。


      我知他心中一直有愧。


      昭阳出生的时候陆绎面上未曾表露出欣喜,害得我那尚在坐月子的儿媳一阵战战兢兢。我知道另有隐情,却也只能安抚她说,你大可放心调养身子,添个小姑娘我们很开心,至于旁的陈规陋俗,我们不必理会。

      陆绎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的,只是他还未想好要如何消化这件事罢了。


       生下昭阳的爹爹时,我的身子落下了些小毛病,但也不碍事。一心想凑个“好”字,毕竟儿女成双也算幸事一场。陆绎却担心我的身体消受不住,我是觉得没有多大关系,心想还是多添个女儿好,府上热闹点,谁叫儿子随爹呢,也太乖巧懂事了一些。可之后陆绎却接连几夜做了噩梦,梦见我在枫林坳命悬一线,被钉在爱别离上奄奄一息,梦见我生产的时候流了很多的血,淌得一地都是,最后冒着涔涔冷汗地从梦中惊醒,把我紧紧揉进怀里,颤着声音说这样便很好了,不要再冒险了。

       我带着安抚的意味拍着他的背,半开玩笑着说那便让儿子快些长大成人,让儿子去给我们添个小孙女。

       陆绎却不再说话,只是看着我,浓稠夜色中他的双眼闪着明明灭灭的光。


 

       彼时我尚且不懂。昭阳出生后我才恍然大悟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有天夜里我同陆绎都翻来覆去难以入眠,我心血来潮,拉着他的袖子说想去屋顶看月亮。

       陆绎一边没好气地说了声“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还总是想一出是一出”,一边揽紧了我的腰,足下轻点略施几分功力便把我带上楼檐。

       那时候刚入夏,夜里微凉,檐上还笼着稀稀疏疏的薄雾。可天上高悬的圆月却亮堂堂的,跟明镜似的,照得人不由自主便想要把真心话都抖落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很喜欢昭阳。”陆绎轻声说着,眼中漾开了一圈柔和的波纹,“还得麻烦夫人替我转告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牵起他的手,笑着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“总有一日她会长大,或许到时候她会长成你的性子也说不定。”他顿了顿,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。

      “我看着昭阳,其实心中会觉得愧疚。”他拢紧了我的手,“倘若没有那些事,你也会像她一样,平安顺遂地长大的。”

      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的。”我急忙打断他的话,企图把那些无法挽回的憾事都扼断在喉头,就当这一生从未有。

      “言渊呀,你傻不傻。”我又心疼又好笑地点了点他的眉心,轻轻地把他紧蹙的眉抚平。

      “做首辅千金也好,做寻常人家的袁今夏也好,我都欢喜,了无怨怼。”我缓缓说着,“老天爷给我什么,我便收下什么,我一向这样,你说是不是。”

      “至于那些没给我的,为什么要你来介怀呢,这也太不公平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陆绎怔怔地看着我,眉眼已经渐渐变得明朗。

      “你看老天爷现在想补偿我们了,所以送了昭阳来陆家,要我们看着她,好好长大。”


 


        我又晃神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祖母,祖母你怎么不说话了,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呀。”昭阳见我愣了半天,急急用手探上了我的额头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笑着按下她的手,示意她没事。

       “昭阳呀,莽莽撞撞学着去爱人,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呀。”我看着她懵懂的双眼,顿了顿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不像其他贵族小姐一样要缠足,要学女红。是因为我们希望你可以尽情去跑,去跳。日后再同心上人一起去走万里河山,看塞北的黄沙漫漫,看江南的烟波渺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她像是懂了,又像是没懂。我想,她终有一天会明白,要怎样去自由自在,恣意快乐地过好这一生的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....祖母。”小姑娘转了转眼睛,“怎么喜欢别人我还不知道,不过,您总得先让昭阳迈出家门去试试对不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真是鬼灵精。我霎时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“祖母,那我现在想去找顾家小哥哥玩,你说好不好呀。”她又拖长了调同我撒娇,声音软糯糯的,总让人狠不下心去拒绝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好。”我这边还未开口,却听见门口遥遥传来一声。


 

       “祖父!!”昭阳撒了脚丫往陆绎身上扑,被他稳稳接住半搂在怀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姑娘用头轻轻蹭了蹭陆绎。却被他轻轻按住。

       “乖,天色晚了。别去叨扰人家。”说完故意停顿了一下,看着小姑娘略带失望的脸,声音里露出了笑意。

       “明日祖父有事要同御史大人商议,到时候再带你一同前往。”


       我从他们二人身上收回了视线,夕阳的残晖落了一些在我眸中。

       蓦地想起前几日病中积郁,梦靥缠身,总反反复复地记着少年时的光景,又梦见远方再无故人,枕边再无挚爱。醒来时发觉早已惊出一身淋漓大汗,虽庆幸是梦,可心里到底是明白的。

      千帆皆过尽,朝朝暮暮逝。这样的好辰光,过一日,少一日。

      只是当日郁郁寡欢,如今已全然释怀。

 

      离别终究避无可避,那又如何。我看着暮色四合,看着灯火照万家,心中清如明镜台。


       无妨,今夜依旧好梦沉酣。




 



 


 


 

 

 











 

















 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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